第28章 寵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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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寵妃
……
咬著，咬著，便天亮了。
雲瓷捧著一張乖巧單純的月餅臉，趴在榻前盯著羅裳，羅裳微微睜開眼來。
謔！這可是被嚇得不輕，便驚起一聲尖叫來。林子裏頭本就安靜，清早只有落在林間樹梢的鳥兒，此刻羅裳一嗓子，頓時林間樹梢翻飛撲騰聲音響起。
羅裳蹙眉，慢慢坐起身來，“雲瓷，你一直盯著我作何？要是把我嚇出個好歹，你負責啊？”
雲瓷後悔了，忙湊上來攙扶她，“小姐，都怪奴婢，奴婢不是故意的，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“行了，說話別停頓，把舌頭捋直了一順溜說完。”
“只是，見到小姐模樣越來越俊，臉色也越來越紅潤，便覺得好看，便多看了幾眼。”雲瓷點頭，小嘴就是甜，不忘拍自家小姐的馬屁。
羅裳利落起身，剛要接上一嘴，便感覺身下有意，最後小聲問雲瓷：“附近可有解手地方？”
雲瓷先是一楞，隨即便笑了，“自是有，我帶小姐過去。”
解手罷了，就是舒坦。
雲瓷乖乖的給羅裳梳妝打扮，還帶了幾身新衣裳上山來，這不知道賀西樓也在山上，這丫頭就以為賀西樓是帶她來散心的，好說歹說甜言蜜語非要給她好好捯飭。
半晌，羅裳看著銅鏡前，原先羅裳那副病弱弱的臉蛋，此刻被脂粉掩蓋著，倒顯得有幾分紅潤之氣，尤其是那兩抹緋紅如猴腚的腮，著實是她不喜歡的，還是簡單些好，她不喜歡這些繁雜的脂粉和衣裳。便要伸手來擦掉。
雲瓷慌忙握著羅裳的手來，放在心口處，苦口婆心道：“小姐，這可不能擦，男人慣喜歡這樣花枝招展的，你這樣打扮…今夜將軍指不定又要帶您上山去。”越說小丫頭越害羞，後頭的話，她倒是沒說了，而是用著忸怩害羞的表情對她眨巴眼，“小姐，您就聽我一回吧。”
雲瓷啊雲瓷，你家小姐就算是不打扮，賀西樓那浪蕩子也會一時興起帶她上山去的。
畢竟，底子就擱在那兒，國色天香的，用不著這些庸脂俗粉的。
羅裳本欲拒絕，可是仔細一想，既然她按照男人的思維，對這個裝扮不喜歡，那麽賀西樓會不會也不喜歡啊？說不準哈。
於是她少見的答應了，“行吧，你別我沒勸你啊，男人不喜歡這樣花枝招展的。”
作為喬蘭舟，她確實是不喜歡的。
嫌麻煩。
越簡單越生硬越好看，實話來說，大抵是沒什麽審美眼光吧。
隨後，羅裳就這般穿著利落離開屋子。
推開閣門，轉過長廊，繞過涼亭假山，入了假山洞口，便到了前院。
整個院子都彌漫著桃花沁香，羅裳深吸一口氣，剛準備伸展一個懶腰，斜裏不知道從哪兒鉆出來一個賀西樓。
賀西樓二話沒說攬著她的腰肢，就要帶著她往桃花樹下鉆，哦……不對是帶。
羅裳嚇得身子一軟，便要開口問，卻未想到賀西樓率先一步，伸手來點了點她的唇，小聲說：“先別說話。”
羅裳暗皺眉，青天白日，朗朗乾坤，你我二人躲在這桃花樹下，作甚呢？
她下意識伸手捂著胸口，賀西樓已然握著她的下巴，讓她轉了個方向去看，就看到……院子外頭，一排排桃花樹下，站著一對男女。
女子頭戴面紗遮蓋著臉頰，男子上前來，一臉含情脈脈握著她的手，便開始道：“阿影，跟我走吧，這太子儲君位，我不要也罷。”
羅裳聞言震驚，原來這人是太子李平，那……和他對立而站的，便是永寧帝寵妃影妃？
她慢慢轉過頭來，看著身後的賀西樓，賀西樓也適時垂眸望著她，二人相視無言，卻又好似心裏都明了。後來，賀西樓從身後摟著她，一手搭載她腰上，羅裳本覺得癢便要扭動掙紮一下，可是為了不驚動那太子和梅影，索性便都承受下來了。
“你不要說這樣的傻話，殿下，其實入宮是我願意的。再有，梅影哪裏好，值得你放下儲君位也要帶著我離開洛州？我自小家族衰落身份卑微，幸得殿下收養照拂，自那時起我便知道此生此世便要報答殿下，唯您馬首是瞻，所以我甘願為奴數十載留在您身邊，只是為報恩。現如今，被聖上看上，也是我的歸宿，實話同您講了，聖上也算不上逼迫我入宮，一切都是梅影自願的，梅影自願當聖上的妃子，自願永遠留在後宮。只希望，殿下就此放過我吧。”
說完這句話，梅影伸手來，撥開李平的手，似乎是遵從理制般的往後退了半步。
那一刻，李平的手僵住，停在半空，空蕩蕩的手慢慢收緊隨後垂放在身側。
他帶著一抹不可置信的眼神，望著梅影，“為什麽？”
梅影猶豫片刻，端正身子，那一刻戴在面上的紅色面紗被風吹開，面紗背後是一張幹凈而又堅韌的一張臉蛋，她說：“因為梅影不喜殿下了，我找到了比殿下更好的男子，就比如聖上。”
你怎麽如此想不開呢，那永寧帝昏庸不是一天兩天了，而且已過天命之年，你圖他什麽？
而且，這梅影自小長在太子府，應該是沒有機會能夠見得到永寧帝。既然不圖人，那可能也就只有圖謀宮內錦衣玉食了，倒也說得通，足以可見她這人通透。
李平捏緊手，眼眶紅了，聲音越來越低啞：“你說謊，我知道的你肯定是有什麽難言之隱。”
他想要伸手過來再度拉住她的衣袖，卻未想到梅影又往後退了半步，她微微勾唇笑著道：“殿下，我現如今是聖上寵妃影妃，你此番截我出宮並非出自我願望，只希望您能夠及時懸崖勒馬放我回去。再而，我梅影是我自己的，我有沒有說謊，您又怎麽會知道，又怎麽會清楚？您除了以前是梅影的主子，賞我一口飯吃的情分上，我二人就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。我是聖上寵妃，論輩分也算得上是您的長輩，對待長輩，還希望您能夠遵照禮數，以禮待之，不要再做方才那般有悖禮數的事情。”
話音剛落，那李平便如同怒了一般，擡腳就踹了身側的一顆桃花樹。
梅影嚇了一跳，可下一刻便被李平強行摟進懷裏頭，他的溫柔，他的強勢，他的不可理喻，全都交代在一個吻上。二人你推我搡不可分割，扭打來扭打去，李平看似平日文弱弱的，可是此番動怒起來，還真有些讓人心驚。梅影就這般被他強行抱在懷裏，肆意親密，隱約裏似乎聽到了衣裳被撕開的“撕拉”聲音。
羅裳震驚，便要掙紮，“簡直是荒唐，我得去救一救。”
賀西樓冷著個臉，拉著她不許她過去，“放心，李平還是個人，不是畜生。”
“呸，男人沒一個好東西，都上手撕人衣服了，還是個人！”羅裳氣得臉紅脖子粗，作勢便要把起衣袖，沖上去救下梅影。
賀西樓聽她這句話，倒是楞了一下，隨即還是一只手勾住她的腰肢，攔著她，低頭伏在她耳邊說：“是，男人沒一個好東西。所以你還是待在我身邊，先別出去。”
羅裳被攔著沒能走出去。
卻聽到太子那端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。
梅影急促著呼吸，又給那李平補上一巴掌，兩巴掌利落又幹凈。
石榴紅質的紗被撕開一個小口子來，她既驚又怒，忙伸手來扯著披帛擋住，剛要開口說話。
可下一刻，李平已然跪在她身前，又給自己補了一巴掌。
羅裳等人楞住了。
梅影羞憤的臉上也閃過一抹詫異。
李平唇瓣紅腫，上頭似乎沾染了口脂，他微微擡起頭，紅著眼眶望著梅影，聲音低啞：“阿影，對不起，對不起。”他胸前激烈的起伏著，慢慢向她靠近，雙手握著她的纖纖玉手，眼裏露出一抹歉疚，“阿影，你為什麽不喜歡我了，可以告訴我嗎？”
未想到，這李平竟能卑微到如此地步。
梅影勻了幾口氣，楞了楞，仔細一瞧一雙朱唇上露出一滴血點來，她那雙紅彤彤的眼總算是吝嗇的露出一抹心軟來。
但，說出來的話，還是那般的決絕：“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，就好比一件過時的衣裳，一盤早已經生蛆壞掉的食物，過時了我便不要了，壞掉了我也不要了，不喜歡了我自然也不要了。另外，他是聖上，錦衣玉食生活是我一直所向往所追求的，你就當我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罷。”
李平笑了，搖頭，眼神近乎偏執的，道：“阿影不是這樣的。”
梅影心尖兒猛然一跳，卻覺得李平的手過於炙熱了，如同他這一雙能夠隨時將她看透的眼神一般。她頓時抽開手，疾言厲色低吼道：“夠了！”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墜落。
慢慢的，她走上前來，看著跪在地上的李平，一字一句平淡道：“想讓我和你在一起，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她擡手指著天，“你若是能手刃永寧，不要說和你走，就算是去浪跡天涯我也跟著你！就怕你沒那個膽量。”
那一刻。
羅裳震驚了。
李平微睜大眼，好半晌沒有講話。
後來，李平堪堪站起身來，握著梅影的手，沒有質問梅影為何要他手刃自己的父親，而是轉而詢問：“阿影，那日祭典，是誰送你入的宮？”
梅影擡眸，輕哼一聲，“是我自己入的宮。”
“你若是做不到，那便放我走吧，你看看你擔心還是你的那位父皇，你心裏還有他，而我註定是被你拋棄的那一個。”
李平聞言，搖頭：“阿影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。告訴我，是誰送你入宮的，那夥人到底是誰？還有……你為何要我親手殺掉…聖上？”
梅影整理好衣裙，端正身子往後退了半步，跟聽了笑話一般，反問：“我鬧脾氣？我鬧什麽脾氣？你終究還是選擇聖上，而關於我……你是永遠都將會失去的。最後，我入宮是我本願，你不必再跟問了，因為也問不出個究竟，除非…你也拿那些嚴刑逼供的手段往我身上用一遍，也可。”
尾音一顫，那一刻梅影決絕的從衣袖裏拿出來一塊玉佩，徑直丟在地上，一聲清脆“哢嚓”。
玉石從中間斷開，摔成兩瓣。
上頭點綴的一顆石榴色寶石也掉了下來，跌進泥土花瓣裏，滾了個滾兒，掉在李平身前。
他看清楚玉佩的那一刻，心都要碎了，伸手來拾起那顆寶石以及碎掉的兩瓣玉佩，捧在手心裏，垂著頭，好半晌慢慢道：“阿影……你是我的……誰也搶不走……誰也搶不走……聖上不行，誰都不可以。”他驟然擡頭站起身來，利落的拉住梅影的胳膊，便想著將她搶走，離開這個地方。
可是剛轉身，卻撞見了元祿。
元祿伸出手來阻攔，“殿下，莫要沖動！”
李平擰眉，便要拔出長劍逼走元祿，低斥一句：“元祿，別攔我！”
“現在沒人能攔得住我，誰都不能，我今日便要帶阿影離開，去浪跡天涯，哪怕……”他偏頭望著梅影，眼神裏帶著堅定，“哪怕，她不喜歡本殿下了。”
梅影紅著眼眶，一雙堅韌的眼裏藏匿著千萬種不可言說的情緒，卻再此刻只能化作搖頭的動作。
“以明德皇後的名義，可否能攔得住你？”賀西樓懶懶的聲音從一邊傳來。
只見，賀西樓拉著羅裳，二人慢悠悠走過來。
聽到明德皇後四個字，李平怔楞住了。
他捏緊手裏長劍，一種叫做猶豫掙紮的情緒，正在他的心裏頭劇烈的爭鬥掙紮，勢必要鬥個你死我活的勢頭。“賀西樓，你也來了？”
賀西樓走上前來行了禮。
“殿下，你失蹤的消息眼下已經傳遍了整個洛州，若是再晚一些勢必會被聖上知道。再而，影妃現如今擅自離宮，聖上若是察覺到你二人私奔，你覺得她還有活路嗎？而你，會不會被聖上一氣之下再送去思過閣，乃至宗人府？汲汲營營二十載，當真要為了一己兒女私情，丟掉太子儲君位，留在宗人府受凍吃苦到死？如果真是這樣，明德皇後當年也不會為了你，以死來力證你的身世，為你博得一個儲君位，到最後卻死得不明不白的，你如何對得起她？明德皇後最後是在思過閣食了藥斷的氣，等到宮女發覺時，她身上還穿著入秋的衣裳，渾身被餓得瘦骨嶙峋，手裏還緊緊攥著一張字條，上面寫著唯願吾兒安好，無辜受辱，吾願以死證清白。後來，你成功的從思過閣走出去，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，成為太子儲君，你甘心放手一切，丟掉所有努力的一切，離開洛州嗎？”
說到這裏，李平手裏的劍掉落在地。
似乎是被罵醒了一般，他松開梅影，伸手來捂著頭，“賀西樓，可這一切，都不是我想要的。不想母後為我犧牲，不想成為受人擺布的東宮太子，不想接近冷落不喜歡我的父皇，更不喜歡宮裏的算計人心叵測。我只想……離開深宮，去做那凡間自由自在的鳥兒啊。我只想，帶著心愛之人歸隱山林無拘無束，這都……不行嗎？”
這句話過於熟悉。
賀西樓微微蹙眉，忽然想起了幼時，和李平在獵場狩獵的一件事。那時候，李平不願馬背上馳騁，只是一個人坐在樹樁上遙望著山下的農舍。時不時的喃喃著：“自由真好，若能化作一只自由的鳥兒該有多好……我想去山下的集市逛一逛……我上一次在一家鋪子見到了一位和母後有些肖像的婦人，如果再能去見一見該有多好啊……”賀西樓坐在一邊，聽他細細講話，後來只覺得李平是想明德皇後魔怔了。可到了後來有一次，兩個人意外去了山下集市，李平果然再一次見到了那婦人，可是再瞧卻沒有當年那般神似了，他洩了氣，途徑一家賣脂粉的鋪子，李平在那裏尋到了一種香，聽他說這脂粉香和明德皇後有些像，於是他便買下了……出了鋪子，旁側竟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正在販奴婢的攤子。那些人看著面生，約莫著是西厥人，大胡子，可偏偏販賣的是一個中原人。那中原人，穿著粗布衣裳，臉上身上都是未好的鞭痕，微微擡眸看向眾人的那一刻，李平堪堪停下腳步來，竟出錢贖下了那個小奴隸，便是如今的梅影。
也是李平口中的所謂心愛之人……
賀西樓笑他天真，“殿下，生在皇室的人，哪裏還有自由？”
李平堪堪往後退了退，像是失了魂兒一般，“是啊，哪裏還有自由……”他擡起頭，看著梅影，說，“阿影，其實一早我在城外安置好了一處宅子，那處僻靜，沒有人會發現的，是你喜歡的布置。可現如今，你還要跟他回宮嗎？”
梅影怔了下，看著李平拿出來的一份宅契攤開。原來，他早就準備好了，不論是院落的設置還是布置，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來建造的，那處確實是僻靜，原地是一處荒山，地理位置險峻是一個絕佳的隱居之地。可是……現如今，晚了，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了，已經不能再赴約，跟李平去隱居。
她狠下心，當著李平的面握著那張宅契將其撕碎，隨後往地上一拋，“你省省吧，我會跟他回宮的，你想讓我跟著你四處東躲西藏這是萬萬不可能的，我吃不了那個苦，還不如待在後宮享受錦衣玉食來得劃算，你要去就自己去，也別帶上我。畢竟，你我之間的情分，我……早就忘了。”
“還有，我向來不喜歡為了一個女人便要放棄唾手可得儲君位的男人，過於窩囊沒用，李定洲別讓我瞧不起你。”
一通話砸下來，李平怔住了，隨即臉上方才的溫情全然沒了，陡然變得狠厲幾分，他胸中激烈得起伏著，三兩步走上來牢牢地抓著她的肩，將其往懷裏拉，手掌扣著她的下頜，冷冷道：“阿影，別說這些讓我生氣的話！”
梅影被他的掌控，弄得下巴生疼，便要躲開，“你松開，李定洲！你弄疼我了……”
元祿一行人站在一邊，本欲上前來勸阻，卻被四下忽然圍上來的護衛給攔下。
這些人，都是太子李平的。
聞及她疼，李平狠厲的表情驟然一松，他湊近，一手握著她的臉頰，咬字發聲：“阿影，你還知道疼啊，可你知不知道，我這裏……疼得快要死了，”他伸手，指著胸口那一處，眼眶裏翻湧著暴戾的情緒，繼續著，“你這個狠心的女人。”
梅影一怔，一滴熱淚劃過眼梢，她吸了吸鼻子，緩緩道：“李定洲，你就放過我吧，好不好？”
這句話，帶著心酸，帶著無奈，卻又帶著隱約的不舍。
李平語氣近乎偏執回道：“你就這麽不願意，跟我一起走？可分明，你從前答應過我，要和我一起隱居的……”
她搖頭：“今時不同往日，你護不住我的，我若是真的跟你走了，那便是私奔。你太子身份我聖上寵妃，按照聖上的脾性，他不會放過我的。”
李平捧著她的臉頰，往四周看了看，又和她解釋：“你放心，我身邊有親衛，他找不到我們的。”
聞言，梅影嘆了口氣，“跟著你東躲西藏，我不喜歡這種日子。”
那一刻，李平的臉色冷卻下來，他松開梅影，垂下頭去，雙手握拳捏緊，“說來說去，你還是不願跟我走……”
羅裳推開賀西樓，慢悠悠走出來提議：“她確實是不能跟你一起走，你二人一走，聖上派人抓你二人你們在洛州還活得下去嗎？還有……你既愛她，可她不願意跟你走，何不放手讓她離開，非要撕破臉皮做仇人嗎？其實，如果你真能幹掉皇帝自個兒當皇帝，說不準影妃還能跟著你，還不用跟著你四處躲藏。等到你順利登基，先把梅影藏在宮外，再對外宣稱影妃已經為皇帝殉葬，等過個三年你再給她找個好身份偽裝成富家嫡女什麽的，隨後你再名正言順的納進後宮來，當自己的女人，兩全其美皆大歡喜，豈不美哉？”
李平被說的一楞一楞的，漸漸的瞇眼看著羅裳，又回望一下賀西樓：“這是你的新婦？膽子倒是挺大。”
元祿嚇得臉都慘白慘白的，“這是有幾個腦袋，敢到殿下面前說這樣的話……”
賀西樓擰眉，踏步上前，伸手將羅裳護在身後，拱手行禮：“回殿下，是。”
羅裳看著賀西樓的臉色明顯更冷了，可偏偏她是一丁點都不帶怕的。
“你知不知道，依照你方才的那話，本殿下可以當即賜你死罪。”李平側眸，伸手直接抽出護衛腰間的長劍，緩緩指著賀西樓身後的羅裳。
羅裳一臉淡定，將目光落在他身側的梅影身上：“殿下，這話不止我一個說過，影妃也說過，不是嗎？你為何，不先治她的罪？”
李平怒而劍指羅裳，低聲呵斥：“住嘴！”
賀西樓臉色也越來越黑，絲毫不懼的擋在羅裳身前，他冷冷道：“殿下冷靜些，內子說得不錯，你若想要問罪，該是先拿影妃問罪。”
見他這般護著這個女子，李平緊蹙的眉頭緩緩松了，故又念著和賀西樓的情分情誼，倒是沒再動手，他驟而收起長劍，輕嗤一句：“賀西樓，別說問罪，我就算是偏袒阿影，誰也管不著我。若不是念在這個女人是你女人的份上，我早就動手了。”
“光會耍嘴皮子有何用？有本事直接放人家回宮，還困著，”羅裳不屑，小聲嘀咕，卻被賀西樓轉頭投給她的目光給唬住，他眉宇緊蹙，捏了捏她的手指，小聲呵道：“別再說了，嫌命太長？”
羅裳輕聲嘶了一下，望著賀西樓。
他臉色確實是不對勁，挺冷的，眉宇間的野性與不羈，戾氣此刻暴露無遺。
後來，羅裳也沒再搭話了。
一行人就這般僵持在原地，後來羅裳慢慢擡眸時，恰好和那梅影的目光碰撞在一起。
梅影的眼神裏帶著一抹好奇，眸光上下流轉，羅裳如出一轍。
那一刻，羅裳心裏恍然覺得，這個梅影似乎心裏頭藏著事，她的身上也藏著不可言說的一番秘密。
元祿見雙方僵持，隨即走上來打圓場：“殿下，快要到早朝時辰，若是現在趕回去，快馬加鞭是可以趕上的。若是您執意要走，此一去便是真的回不了頭了，您可要想好，想想去世的明德皇後，想想…影妃的處境，萬不可選錯了。說句難聽的，您要是離了洛朝，聖上不會放過您，更不會放過影妃，等到曹王李享登基那一日，以他手底下那些謀臣的報覆手段，無論天涯海角您是一條活路都沒有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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咬著，咬著，便天亮了。
雲瓷捧著一張乖巧單純的月餅臉，趴在榻前盯著羅裳，羅裳微微睜開眼來。
謔！這可是被嚇得不輕，便驚起一聲尖叫來。林子裏頭本就安靜，清早只有落在林間樹梢的鳥兒，此刻羅裳一嗓子，頓時林間樹梢翻飛撲騰聲音響起。
羅裳蹙眉，慢慢坐起身來，“雲瓷，你一直盯著我作何？要是把我嚇出個好歹，你負責啊？”
雲瓷後悔了，忙湊上來攙扶她，“小姐，都怪奴婢，奴婢不是故意的，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“行了，說話別停頓，把舌頭捋直了一順溜說完。”
“只是，見到小姐模樣越來越俊，臉色也越來越紅潤，便覺得好看，便多看了幾眼。”雲瓷點頭，小嘴就是甜，不忘拍自家小姐的馬屁。
羅裳利落起身，剛要接上一嘴，便感覺身下有意，最後小聲問雲瓷：“附近可有解手地方？”
雲瓷先是一楞，隨即便笑了，“自是有，我帶小姐過去。”
解手罷了，就是舒坦。
雲瓷乖乖的給羅裳梳妝打扮，還帶了幾身新衣裳上山來，這不知道賀西樓也在山上，這丫頭就以為賀西樓是帶她來散心的，好說歹說甜言蜜語非要給她好好捯飭。
半晌，羅裳看著銅鏡前，原先羅裳那副病弱弱的臉蛋，此刻被脂粉掩蓋著，倒顯得有幾分紅潤之氣，尤其是那兩抹緋紅如猴腚的腮，著實是她不喜歡的，還是簡單些好，她不喜歡這些繁雜的脂粉和衣裳。便要伸手來擦掉。
雲瓷慌忙握著羅裳的手來，放在心口處，苦口婆心道：“小姐，這可不能擦，男人慣喜歡這樣花枝招展的，你這樣打扮…今夜將軍指不定又要帶您上山去。”越說小丫頭越害羞，後頭的話，她倒是沒說了，而是用著忸怩害羞的表情對她眨巴眼，“小姐，您就聽我一回吧。”
雲瓷啊雲瓷，你家小姐就算是不打扮，賀西樓那浪蕩子也會一時興起帶她上山去的。
畢竟，底子就擱在那兒，國色天香的，用不著這些庸脂俗粉的。
羅裳本欲拒絕，可是仔細一想，既然她按照男人的思維，對這個裝扮不喜歡，那麽賀西樓會不會也不喜歡啊？說不準哈。
於是她少見的答應了，“行吧，你別我沒勸你啊，男人不喜歡這樣花枝招展的。”
作為喬蘭舟，她確實是不喜歡的。
嫌麻煩。
越簡單越生硬越好看，實話來說，大抵是沒什麽審美眼光吧。
隨後，羅裳就這般穿著利落離開屋子。
推開閣門，轉過長廊，繞過涼亭假山，入了假山洞口，便到了前院。
整個院子都彌漫著桃花沁香，羅裳深吸一口氣，剛準備伸展一個懶腰，斜裏不知道從哪兒鉆出來一個賀西樓。
賀西樓二話沒說攬著她的腰肢，就要帶著她往桃花樹下鉆，哦……不對是帶。
羅裳嚇得身子一軟，便要開口問，卻未想到賀西樓率先一步，伸手來點了點她的唇，小聲說：“先別說話。”
羅裳暗皺眉，青天白日，朗朗乾坤，你我二人躲在這桃花樹下，作甚呢？
她下意識伸手捂著胸口，賀西樓已然握著她的下巴，讓她轉了個方向去看，就看到……院子外頭，一排排桃花樹下，站著一對男女。
女子頭戴面紗遮蓋著臉頰，男子上前來，一臉含情脈脈握著她的手，便開始道：“阿影，跟我走吧，這太子儲君位，我不要也罷。”
羅裳聞言震驚，原來這人是太子李平，那……和他對立而站的，便是永寧帝寵妃影妃？
她慢慢轉過頭來，看著身後的賀西樓，賀西樓也適時垂眸望著她，二人相視無言，卻又好似心裏都明了。後來，賀西樓從身後摟著她，一手搭載她腰上，羅裳本覺得癢便要扭動掙紮一下，可是為了不驚動那太子和梅影，索性便都承受下來了。
“你不要說這樣的傻話，殿下，其實入宮是我願意的。再有，梅影哪裏好，值得你放下儲君位也要帶著我離開洛州？我自小家族衰落身份卑微，幸得殿下收養照拂，自那時起我便知道此生此世便要報答殿下，唯您馬首是瞻，所以我甘願為奴數十載留在您身邊，只是為報恩。現如今，被聖上看上，也是我的歸宿，實話同您講了，聖上也算不上逼迫我入宮，一切都是梅影自願的，梅影自願當聖上的妃子，自願永遠留在後宮。只希望，殿下就此放過我吧。”
說完這句話，梅影伸手來，撥開李平的手，似乎是遵從理制般的往後退了半步。
那一刻，李平的手僵住，停在半空，空蕩蕩的手慢慢收緊隨後垂放在身側。
他帶著一抹不可置信的眼神，望著梅影，“為什麽？”
梅影猶豫片刻，端正身子，那一刻戴在面上的紅色面紗被風吹開，面紗背後是一張幹凈而又堅韌的一張臉蛋，她說：“因為梅影不喜殿下了，我找到了比殿下更好的男子，就比如聖上。”
你怎麽如此想不開呢，那永寧帝昏庸不是一天兩天了，而且已過天命之年，你圖他什麽？
而且，這梅影自小長在太子府，應該是沒有機會能夠見得到永寧帝。既然不圖人，那可能也就只有圖謀宮內錦衣玉食了，倒也說得通，足以可見她這人通透。
李平捏緊手，眼眶紅了，聲音越來越低啞：“你說謊，我知道的你肯定是有什麽難言之隱。”
他想要伸手過來再度拉住她的衣袖，卻未想到梅影又往後退了半步，她微微勾唇笑著道：“殿下，我現如今是聖上寵妃影妃，你此番截我出宮並非出自我願望，只希望您能夠及時懸崖勒馬放我回去。再而，我梅影是我自己的，我有沒有說謊，您又怎麽會知道，又怎麽會清楚？您除了以前是梅影的主子，賞我一口飯吃的情分上，我二人就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。我是聖上寵妃，論輩分也算得上是您的長輩，對待長輩，還希望您能夠遵照禮數，以禮待之，不要再做方才那般有悖禮數的事情。”
話音剛落，那李平便如同怒了一般，擡腳就踹了身側的一顆桃花樹。
梅影嚇了一跳，可下一刻便被李平強行摟進懷裏頭，他的溫柔，他的強勢，他的不可理喻，全都交代在一個吻上。二人你推我搡不可分割，扭打來扭打去，李平看似平日文弱弱的，可是此番動怒起來，還真有些讓人心驚。梅影就這般被他強行抱在懷裏，肆意親密，隱約裏似乎聽到了衣裳被撕開的“撕拉”聲音。
羅裳震驚，便要掙紮，“簡直是荒唐，我得去救一救。”
賀西樓冷著個臉，拉著她不許她過去，“放心，李平還是個人，不是畜生。”
“呸，男人沒一個好東西，都上手撕人衣服了，還是個人！”羅裳氣得臉紅脖子粗，作勢便要把起衣袖，沖上去救下梅影。
賀西樓聽她這句話，倒是楞了一下，隨即還是一只手勾住她的腰肢，攔著她，低頭伏在她耳邊說：“是，男人沒一個好東西。所以你還是待在我身邊，先別出去。”
羅裳被攔著沒能走出去。
卻聽到太子那端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。
梅影急促著呼吸，又給那李平補上一巴掌，兩巴掌利落又幹凈。
石榴紅質的紗被撕開一個小口子來，她既驚又怒，忙伸手來扯著披帛擋住，剛要開口說話。
可下一刻，李平已然跪在她身前，又給自己補了一巴掌。
羅裳等人楞住了。
梅影羞憤的臉上也閃過一抹詫異。
李平唇瓣紅腫，上頭似乎沾染了口脂，他微微擡起頭，紅著眼眶望著梅影，聲音低啞：“阿影，對不起，對不起。”他胸前激烈的起伏著，慢慢向她靠近，雙手握著她的纖纖玉手，眼裏露出一抹歉疚，“阿影，你為什麽不喜歡我了，可以告訴我嗎？”
未想到，這李平竟能卑微到如此地步。
梅影勻了幾口氣，楞了楞，仔細一瞧一雙朱唇上露出一滴血點來，她那雙紅彤彤的眼總算是吝嗇的露出一抹心軟來。
但，說出來的話，還是那般的決絕：“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，就好比一件過時的衣裳，一盤早已經生蛆壞掉的食物，過時了我便不要了，壞掉了我也不要了，不喜歡了我自然也不要了。另外，他是聖上，錦衣玉食生活是我一直所向往所追求的，你就當我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罷。”
李平笑了，搖頭，眼神近乎偏執的，道：“阿影不是這樣的。”
梅影心尖兒猛然一跳，卻覺得李平的手過於炙熱了，如同他這一雙能夠隨時將她看透的眼神一般。她頓時抽開手，疾言厲色低吼道：“夠了！”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墜落。
慢慢的，她走上前來，看著跪在地上的李平，一字一句平淡道：“想讓我和你在一起，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她擡手指著天，“你若是能手刃永寧，不要說和你走，就算是去浪跡天涯我也跟著你！就怕你沒那個膽量。”
那一刻。
羅裳震驚了。
李平微睜大眼，好半晌沒有講話。
後來，李平堪堪站起身來，握著梅影的手，沒有質問梅影為何要他手刃自己的父親，而是轉而詢問：“阿影，那日祭典，是誰送你入的宮？”
梅影擡眸，輕哼一聲，“是我自己入的宮。”
“你若是做不到，那便放我走吧，你看看你擔心還是你的那位父皇，你心裏還有他，而我註定是被你拋棄的那一個。”
李平聞言，搖頭：“阿影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。告訴我，是誰送你入宮的，那夥人到底是誰？還有……你為何要我親手殺掉…聖上？”
梅影整理好衣裙，端正身子往後退了半步，跟聽了笑話一般，反問：“我鬧脾氣？我鬧什麽脾氣？你終究還是選擇聖上，而關於我……你是永遠都將會失去的。最後，我入宮是我本願，你不必再跟問了，因為也問不出個究竟，除非…你也拿那些嚴刑逼供的手段往我身上用一遍，也可。”
尾音一顫，那一刻梅影決絕的從衣袖裏拿出來一塊玉佩，徑直丟在地上，一聲清脆“哢嚓”。
玉石從中間斷開，摔成兩瓣。
上頭點綴的一顆石榴色寶石也掉了下來，跌進泥土花瓣裏，滾了個滾兒，掉在李平身前。
他看清楚玉佩的那一刻，心都要碎了，伸手來拾起那顆寶石以及碎掉的兩瓣玉佩，捧在手心裏，垂著頭，好半晌慢慢道：“阿影……你是我的……誰也搶不走……誰也搶不走……聖上不行，誰都不可以。”他驟然擡頭站起身來，利落的拉住梅影的胳膊，便想著將她搶走，離開這個地方。
可是剛轉身，卻撞見了元祿。
元祿伸出手來阻攔，“殿下，莫要沖動！”
李平擰眉，便要拔出長劍逼走元祿，低斥一句：“元祿，別攔我！”
“現在沒人能攔得住我，誰都不能，我今日便要帶阿影離開，去浪跡天涯，哪怕……”他偏頭望著梅影，眼神裏帶著堅定，“哪怕，她不喜歡本殿下了。”
梅影紅著眼眶，一雙堅韌的眼裏藏匿著千萬種不可言說的情緒，卻再此刻只能化作搖頭的動作。
“以明德皇後的名義，可否能攔得住你？”賀西樓懶懶的聲音從一邊傳來。
只見，賀西樓拉著羅裳，二人慢悠悠走過來。
聽到明德皇後四個字，李平怔楞住了。
他捏緊手裏長劍，一種叫做猶豫掙紮的情緒，正在他的心裏頭劇烈的爭鬥掙紮，勢必要鬥個你死我活的勢頭。“賀西樓，你也來了？”
賀西樓走上前來行了禮。
“殿下，你失蹤的消息眼下已經傳遍了整個洛州，若是再晚一些勢必會被聖上知道。再而，影妃現如今擅自離宮，聖上若是察覺到你二人私奔，你覺得她還有活路嗎？而你，會不會被聖上一氣之下再送去思過閣，乃至宗人府？汲汲營營二十載，當真要為了一己兒女私情，丟掉太子儲君位，留在宗人府受凍吃苦到死？如果真是這樣，明德皇後當年也不會為了你，以死來力證你的身世，為你博得一個儲君位，到最後卻死得不明不白的，你如何對得起她？明德皇後最後是在思過閣食了藥斷的氣，等到宮女發覺時，她身上還穿著入秋的衣裳，渾身被餓得瘦骨嶙峋，手裏還緊緊攥著一張字條，上面寫著唯願吾兒安好，無辜受辱，吾願以死證清白。後來，你成功的從思過閣走出去，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，成為太子儲君，你甘心放手一切，丟掉所有努力的一切，離開洛州嗎？”
說到這裏，李平手裏的劍掉落在地。
似乎是被罵醒了一般，他松開梅影，伸手來捂著頭，“賀西樓，可這一切，都不是我想要的。不想母後為我犧牲，不想成為受人擺布的東宮太子，不想接近冷落不喜歡我的父皇，更不喜歡宮裏的算計人心叵測。我只想……離開深宮，去做那凡間自由自在的鳥兒啊。我只想，帶著心愛之人歸隱山林無拘無束，這都……不行嗎？”
這句話過於熟悉。
賀西樓微微蹙眉，忽然想起了幼時，和李平在獵場狩獵的一件事。那時候，李平不願馬背上馳騁，只是一個人坐在樹樁上遙望著山下的農舍。時不時的喃喃著：“自由真好，若能化作一只自由的鳥兒該有多好……我想去山下的集市逛一逛……我上一次在一家鋪子見到了一位和母後有些肖像的婦人，如果再能去見一見該有多好啊……”賀西樓坐在一邊，聽他細細講話，後來只覺得李平是想明德皇後魔怔了。可到了後來有一次，兩個人意外去了山下集市，李平果然再一次見到了那婦人，可是再瞧卻沒有當年那般神似了，他洩了氣，途徑一家賣脂粉的鋪子，李平在那裏尋到了一種香，聽他說這脂粉香和明德皇後有些像，於是他便買下了……出了鋪子，旁側竟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正在販奴婢的攤子。那些人看著面生，約莫著是西厥人，大胡子，可偏偏販賣的是一個中原人。那中原人，穿著粗布衣裳，臉上身上都是未好的鞭痕，微微擡眸看向眾人的那一刻，李平堪堪停下腳步來，竟出錢贖下了那個小奴隸，便是如今的梅影。
也是李平口中的所謂心愛之人……
賀西樓笑他天真，“殿下，生在皇室的人，哪裏還有自由？”
李平堪堪往後退了退，像是失了魂兒一般，“是啊，哪裏還有自由……”他擡起頭，看著梅影，說，“阿影，其實一早我在城外安置好了一處宅子，那處僻靜，沒有人會發現的，是你喜歡的布置。可現如今，你還要跟他回宮嗎？”
梅影怔了下，看著李平拿出來的一份宅契攤開。原來，他早就準備好了，不論是院落的設置還是布置，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來建造的，那處確實是僻靜，原地是一處荒山，地理位置險峻是一個絕佳的隱居之地。可是……現如今，晚了，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了，已經不能再赴約，跟李平去隱居。
她狠下心，當著李平的面握著那張宅契將其撕碎，隨後往地上一拋，“你省省吧，我會跟他回宮的，你想讓我跟著你四處東躲西藏這是萬萬不可能的，我吃不了那個苦，還不如待在後宮享受錦衣玉食來得劃算，你要去就自己去，也別帶上我。畢竟，你我之間的情分，我……早就忘了。”
“還有，我向來不喜歡為了一個女人便要放棄唾手可得儲君位的男人，過於窩囊沒用，李定洲別讓我瞧不起你。”
一通話砸下來，李平怔住了，隨即臉上方才的溫情全然沒了，陡然變得狠厲幾分，他胸中激烈得起伏著，三兩步走上來牢牢地抓著她的肩，將其往懷裏拉，手掌扣著她的下頜，冷冷道：“阿影，別說這些讓我生氣的話！”
梅影被他的掌控，弄得下巴生疼，便要躲開，“你松開，李定洲！你弄疼我了……”
元祿一行人站在一邊，本欲上前來勸阻，卻被四下忽然圍上來的護衛給攔下。
這些人，都是太子李平的。
聞及她疼，李平狠厲的表情驟然一松，他湊近，一手握著她的臉頰，咬字發聲：“阿影，你還知道疼啊，可你知不知道，我這裏……疼得快要死了，”他伸手，指著胸口那一處，眼眶裏翻湧著暴戾的情緒，繼續著，“你這個狠心的女人。”
梅影一怔，一滴熱淚劃過眼梢，她吸了吸鼻子，緩緩道：“李定洲，你就放過我吧，好不好？”
這句話，帶著心酸，帶著無奈，卻又帶著隱約的不舍。
李平語氣近乎偏執回道：“你就這麽不願意，跟我一起走？可分明，你從前答應過我，要和我一起隱居的……”
她搖頭：“今時不同往日，你護不住我的，我若是真的跟你走了，那便是私奔。你太子身份我聖上寵妃，按照聖上的脾性，他不會放過我的。”
李平捧著她的臉頰，往四周看了看，又和她解釋：“你放心，我身邊有親衛，他找不到我們的。”
聞言，梅影嘆了口氣，“跟著你東躲西藏，我不喜歡這種日子。”
那一刻，李平的臉色冷卻下來，他松開梅影，垂下頭去，雙手握拳捏緊，“說來說去，你還是不願跟我走……”
羅裳推開賀西樓，慢悠悠走出來提議：“她確實是不能跟你一起走，你二人一走，聖上派人抓你二人你們在洛州還活得下去嗎？還有……你既愛她，可她不願意跟你走，何不放手讓她離開，非要撕破臉皮做仇人嗎？其實，如果你真能幹掉皇帝自個兒當皇帝，說不準影妃還能跟著你，還不用跟著你四處躲藏。等到你順利登基，先把梅影藏在宮外，再對外宣稱影妃已經為皇帝殉葬，等過個三年你再給她找個好身份偽裝成富家嫡女什麽的，隨後你再名正言順的納進後宮來，當自己的女人，兩全其美皆大歡喜，豈不美哉？”
李平被說的一楞一楞的，漸漸的瞇眼看著羅裳，又回望一下賀西樓：“這是你的新婦？膽子倒是挺大。”
元祿嚇得臉都慘白慘白的，“這是有幾個腦袋，敢到殿下面前說這樣的話……”
賀西樓擰眉，踏步上前，伸手將羅裳護在身後，拱手行禮：“回殿下，是。”
羅裳看著賀西樓的臉色明顯更冷了，可偏偏她是一丁點都不帶怕的。
“你知不知道，依照你方才的那話，本殿下可以當即賜你死罪。”李平側眸，伸手直接抽出護衛腰間的長劍，緩緩指著賀西樓身後的羅裳。
羅裳一臉淡定，將目光落在他身側的梅影身上：“殿下，這話不止我一個說過，影妃也說過，不是嗎？你為何，不先治她的罪？”
李平怒而劍指羅裳，低聲呵斥：“住嘴！”
賀西樓臉色也越來越黑，絲毫不懼的擋在羅裳身前，他冷冷道：“殿下冷靜些，內子說得不錯，你若想要問罪，該是先拿影妃問罪。”
見他這般護著這個女子，李平緊蹙的眉頭緩緩松了，故又念著和賀西樓的情分情誼，倒是沒再動手，他驟而收起長劍，輕嗤一句：“賀西樓，別說問罪，我就算是偏袒阿影，誰也管不著我。若不是念在這個女人是你女人的份上，我早就動手了。”
“光會耍嘴皮子有何用？有本事直接放人家回宮，還困著，”羅裳不屑，小聲嘀咕，卻被賀西樓轉頭投給她的目光給唬住，他眉宇緊蹙，捏了捏她的手指，小聲呵道：“別再說了，嫌命太長？”
羅裳輕聲嘶了一下，望著賀西樓。
他臉色確實是不對勁，挺冷的，眉宇間的野性與不羈，戾氣此刻暴露無遺。
後來，羅裳也沒再搭話了。
一行人就這般僵持在原地，後來羅裳慢慢擡眸時，恰好和那梅影的目光碰撞在一起。
梅影的眼神裏帶著一抹好奇，眸光上下流轉，羅裳如出一轍。
那一刻，羅裳心裏恍然覺得，這個梅影似乎心裏頭藏著事，她的身上也藏著不可言說的一番秘密。
元祿見雙方僵持，隨即走上來打圓場：“殿下，快要到早朝時辰，若是現在趕回去，快馬加鞭是可以趕上的。若是您執意要走，此一去便是真的回不了頭了，您可要想好，想想去世的明德皇後，想想…影妃的處境，萬不可選錯了。說句難聽的，您要是離了洛朝，聖上不會放過您，更不會放過影妃，等到曹王李享登基那一日，以他手底下那些謀臣的報覆手段，無論天涯海角您是一條活路都沒有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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